左腳

五月二十八

帶著剩下的vodka坐兩個小時的火車到瓦村拜訪巴丁

巴丁小姐也是竹女畢業的

我們很可能五到八年前偶爾在校園擦身而過

但是來荷蘭之前我們並不認識彼此


除了vodka還帶了一本hema賣的黃色封面a4空白計算紙

承載著身體移動的鐵箱子總是增加提筆的動機好寫了一些不受控制的膚淺情調

巴丁在十四樓的公寓小而閒適

當我們在陽台聊天時他還突然說

之前有人從二十樓跳下去耶

小陸也來了

帶著有墨西哥帽子的酒跟香蕉酒跟橘子汽水

jenny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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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沈的早上被助教的電話吵起來

她說 護照是辦不成了

亞美尼雅我是去不成了

喔

有什麼辦法呢

反正我就是來自孤立又沒有朋友的亞細亞小島國

被學校忘記要提早辦簽證而出不了國也只能兩手一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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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巴丁到超市把酒瓶給退了

資源回收機卻打死都不收海尼根

我們坐在超市旁邊的餐廳喝番茄湯吃草莓

雨開始下

越下越大

而且今天公車罷工

而且超市沒有賣傘

連便利雨衣都沒有



我們在公車站比了半個小時的攔車手勢



沒有一輛車停下


為了不打擾巴丁寫論文時光

我決定用走的

穿著靴子在陌生城市的雨中走了一個小時

左腳扭到


我的左腳總是遇到驚險的事

12歲的時候

當滾燙的熱水淋到左腳膝蓋

突然起了一個大水泡時

我以為我被外星人附身了

在被爸媽送到醫院的途中

我雙眼垂淚苦情地看著窗外

一直跟不同的神祈禱著請讓我康復

我以後一定會做出對這個世界有貢獻的事


不過就是左腳燙傷了

卻是那時候受過最突然的意外

就算康復了

離做一件對世界有貢獻的事還有很大的距離


像現在

不也是就這樣輕易地扭到了

而且還在傾盆大雨沒人願意停車的陌生國家裡


走到一個紅綠燈

我問一個也是全身淋溼的摩托車騎士

離車站還有多遠

他搖搖頭說太遠了


把屁股往前

叫我上來

於是我就在公車罷工的雨中跛腳乘坐著陌生男子的摩托車到了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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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阿姆斯特丹時已是晴空萬里

溼了的衣服也都乾了

（....這就是為什麼超市買不到雨具）

我在水壩廣場看到迎面而來的建青跟玉琳

我們逛了街喝了飲料

傍晚前往朱利安家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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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的室友是一對德國情侶

他們剛好前往蘇格蘭旅行

我因此意外坐擁一個大房間

充滿情侶甜吱吱味道的大房間


晚上跟朱力安還有克里司還有奧司翠小喝一杯

朱利安是法國人 也是戲的音樂設計跟執行

克里司是蘇格蘭人 喜歡動物

奧司翠前年來過台灣 她正計畫著如何從荷蘭騎腳踏車到台灣


我說我想要去旅行

奧司翠介紹我荷蘭北邊四小島的其中一個

叫做terschellings的小島

那裡有一個戲劇節是6/13-6/22


回家的路上我們經過一家旅行社

上面是“最後一秒價“

就是旅行團湊不到人時的下下策

從西班牙小島到埃及小島

從149-599歐

我問朱利安那個西班牙小島如何

他說就是個bitch在beach上跳舞的地方....

bitch在beach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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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朱利安畫了他們家到阿姆斯特丹.利利安車站的地圖



他好心的在睡前留了他們家的備份鑰匙在玄關

說你如果明天改變主意想多住幾天就把鑰匙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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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睡了二十分鐘

刷牙十分鐘後出發

延著朱利安.古司曼所畫的地圖找到阿姆斯特丹.利利安車站

可能是跛腳的關係我比他說的二十分鐘多了五分鐘才到

他鉛筆下圓環、樹、上坡、公園、紅色或黑色的橋被我的腳走成三D


他說橋可能是紅色或黑色的

他說的都對

橋其實是灰紅黑色的

類似日本橋的形式

適合一個穿黑色風衣的亞洲女人如我穿越並確認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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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利安車站其實我來過

以為陌生的地方其實是熟悉的

去年七月奧司翠也是從這裡帶我到史基普坐飛機的

其實不到三百六十五天的距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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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海牙不過白天十點過兩分

搭了九號電車到了使館區

在222號門牌的亞美泥雅駐荷辦事處按了電鈴

接應我的是個漂亮的大眼睛實習生

他叫羅莎

目前念萊頓大學法律系四年級

他給我看了亞美尼雅首都的照片 總統的照片

我跟他說

上了好幾個月關於你故鄉的課

我的同學現在都在你的故鄉了

而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亞美尼雅人


她看了我的護照說

你去過很多國家都沒問題阿

來亞美尼亞應該是沒問題的阿


當然沒問題呀....

只不過我是被學校忘記的非歐盟國家無法用線上簽證的島民阿....


告別時她好好心的說

下次再來亞美尼亞玩吧

就像鄰家女孩一樣的惋惜的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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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使館

一個流浪漢坐在垃圾桶旁邊用沾水筆寫信

他問我有沒有一根煙可以給他

他說他自己有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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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很想找海牙台灣辦事處

打給幾個留學生沒有人知道哪裡

只好坐電車回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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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enschede僅僅下午三點多

才坐下來就接到克里司多夫的電話

他說德國敏司特生態園願意收容戲裡面的鳥


克里司多夫是aki藝術學院的學生

他在藝術學裡種植了大量的高大植物作為他的作品

他問我明天送鳥去還是下週去

跛腳的我竟然從容的答應明天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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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在荷蘭的德國火車票販賣機煞是不人性化

沒有英文界面並且不收鈔票

就在火車開走前被也不大會買的荷蘭人幫忙買了一張單程票

這個荷蘭女孩正要去找她在德國的男友

她一上車因為找不到她的火車票而相當著急

終於找到了她聞一聞腋下跟我說

我真臭 等等一下車我就要去買香水

她說以前都是她男友來荷蘭找她

這是她第一次坐火車去德國找她男友


我跟她說我正要送鳥到生態園

順便給了她看了幾張帶在身上的劇照


鳥兒可能不慣坐火車

途中一直飛撞籠子

我在想還是不要讓牠看火車外的景色免得牠更傷心難過


敏司特到了

荷蘭女孩跟我說回程的時候我就不要買票

如果被查票就說

我不懂德文 我是叫人家幫我買的 那我下一站在買可以嗎？



我們於是各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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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公車票貴

一趟就是台幣快兩百塊


下了車問了路人

走到了一個大花園

小學生在草地上進行團康活動

我沿著指標走

到了一個充滿一間間玻璃屋的生態園

每個玻璃屋都是地球上某一處的生態環境

我必須找到一個叫梅爾尼亞的女人

如果找不到她

我必須要打給一個叫愛爾文的男人

這些人我都不認識

都是克里司多夫給我的資訊

生態園內

我遲遲見不到不像遊客的人


終於在一個小型附設藝廊內看到幾個看著的

一個白頭髮的中年先生說可以帶我去找梅爾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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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爾尼亞從一棟盡頭的建築下來應門

她一臉你終於來了的笑容

帶我到一處有亞馬遜氣候的玻璃屋

我說你等一下

我要拿相機把鳥走出來的樣子拍下


打開籠子

小鳥有點不敢相信牠可以出籠

牠待了約十秒鐘的時間才緩緩出籠


兩隻跟牠一樣大小的鳥瞬時前來接風


亞馬遜玻璃屋內蒸汽濃的我鏡頭起霧

我問梅爾尼亞我可以多待一下嗎

她說當然可以

然後她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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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鳥可以與新朋友待在假的亞馬遜森林降低了我不少罪惡感

兩年前戲裡用的公雞最後賣給陌生朋友之後因為太吵而被煮起來冰在冷凍褲

我想鳥的神應該會想要懲罰我

鳥神阿

我現在可是把你的子民送到假的亞馬遜了

不要懲罰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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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

我帶起墨鏡故作嚴肅

查票先生看了我的假票竟然莫不吭聲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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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是tatia送的

她在疲憊的首演晚上默默放在我的床上

如今也快變乾躁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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