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我在天堂多了一個朋友
昨天是我人生第一次以朋友的身份收到一封e-mail訃文
我啞口無言
就像兩年前的一個下午接到她電話親口告知我她得到肺癌那一刻一樣
是人生第一次有人親口告知我 她即將面對一個將死的事實
然後接下來兩年 她不斷地在化療
我偶爾見到她,
我們約碰面要避開她化療之後的調養日
可能一起吃飯 或是她來看我表演
每次這些社交活動她總是提起很大的勁才能參加
結束時她都相當疲憊
幾度聽說狀況好轉, 朋友們都慶幸這個訊息
今年四月時她來看我的表演, 臉上有厚厚的粉
好像是藥物問題她臉上會有膿出水
五月她的生日在阿姆斯特丹北方港邊一個大倉庫改裝的餐廳宴客
她的親戚家族以及朋友佔滿了三大長桌
我有幸被邀請了 跟2個朋友坐在角落
她看起來好很多了, 笑著沿桌乾杯還跟我介紹著那些大部分的我不認識的人
同桌的朋友跟我說她知道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這樣跟大家吃飯了
伊利莎貝絲是一位哲學教授
她在阿姆斯特丹新舞蹈發展學院教書
兩年前一個葡萄牙導演邀我合作作品時
他邀伊利當我們的作品指導
於是2009年的夏天大部分的時間我們在她家院子渡過
我們一起作菜 擺桌 吃完了就討論作品的每週進度
這樣愜意卻不失積極的工作方式讓我很難忘
我是三人裡年紀最小的
也不是舞蹈戲劇科班出身 更不曾上過伊利的哲學課
所以我始終對這樣的對話機會充滿好奇
伊利的母親是一個聲樂家
她母親跟她繼父的骨灰就放在她院子角落的石頭甕裡
有一次伊利打開摸摸她母親的骨灰還一邊喃喃的向她母親介紹我們
上一次見到伊利是一個多月前
在我來布魯塞爾工作之前到安寧病房看了她
安寧病房座落在阿姆斯特丹市區民宅中
完全沒有一絲病房的氣息, 陳設是舒適的居家空間
那天她難得不用帶氧氣罩
她說她剩下四週了
平常她講話就是不疾不徐但深厚有力
那天她是喘著緩慢的說出好些話
要走時她還請我寄地址給她
好讓她之後寄出訃文給我
一個多月後的現在我收到了
我仍然啞口無言
我的意思是說
從她跟我要地址然後說要寄訃文給我時
她意識清楚的面對跟準備這個絕對的終點
對我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的理性同時又令人尊敬
我相信面對身邊或自己將死的處境沒有很多人是很有經驗的
我想寫下這些字來記住我這個朋友
還有記得她的氣度跟我的啞口無言
在病痛跟逝去的消息隨著自己年紀增長而越漸頻繁出現的此時
與其強調失去
不如說我在天堂多了一個朋友
有一天自己也要走的時候 他們會來接我們